那当然不是爱,是双方都默契的没有宣之于口的,僭越的感情。
而他时常会想,某一天他们会不会因此感到遗憾。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不是疾风骤雨般的猛烈,而是像黎明的晨曦蒸发晶莹的露珠,缓慢而无声无息的。
最开始是无法忽视的头痛,像针刺般,在他翻阅文件的时候袭来。
素白的手指收拢,在纸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褶皱。
凡多姆海威伯爵难得的失态被推门进入的执事尽收眼底。
“少爷?”
他听见自家执事一如既往的华丽声线染上了担忧。
他想开口说几句话,却被头痛折磨的无法分神,索性不再说。
凡多姆海威伯爵在任何人面前都保持着贵族的威信与尊严,以往为数不多的失态总是被这个恶魔执事笑弯眼睛毫不客气地加以调侃和嘲讽,用的还是他讨厌的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他用手臂撑住额角,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执事像是没有在意主人的不理睬,微微俯身说了一句“失敬了"便绕道走到他身后,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用温和的力度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那双手能够将面粉和砂糖烹饪成美味的甜点,也能做出优雅的香槟塔让贵族宴会上的所有人惊艳凡多姆海威家族的款待。
也会在危急关头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捂住他的眼睛为他隔绝所有的肮脏与鲜血。
恶魔的温柔,如果他想要的话,那一定是最完美的温柔,就像他无聊的恶趣味一样。
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沉甜美。
等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厚重的窗帘紧闭着,房间一片昏暗。
他侧过头,看见了站在床边的执事。
执事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几近完美的笑容,昏暗的光线让凡多姆海威伯爵看不清执事那优雅眉宇间的担忧是真是假。
“少爷还真是个小孩子呢,不能及时察觉到自己生病,确实让我这个执事感到苦恼啊。”
他没力气理会执事的调侃,索性闭上了眼。
可那个恶魔执事注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哦呀,少爷今天都没怎么说话呢,今日的工作的确太过繁重,不过可以推迟到少爷病好后再处理。”
他终于不耐的翻了个身。
“啰嗦,塞巴斯蒂安。”
执事笑着不再言语,微微俯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醒来时,凡多姆海威伯爵发现床边多了一支白蔷薇,带着清晨的露珠和淡雅的芬芳。
那个恶魔总是有数不清的恶趣味。
不过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看着那白蔷薇,他想。
这场病就像个小插曲,在执事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消失了。
后来,执事在清扫书房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了那朵被做成了标本放进书里的白蔷薇。
风从窗外吹过,书页随之翻动,翻到了主人像是不经意间涂写的那页。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
If this be error and upon me proved.
I never write, nor no man ever loved.①
沧桑轮回,爱却长生不改,
雄立千秋万世直到末日的尽头。
假如有人能证明我这话说得过火,
那就算我从未写过,世人从未爱过。
①:选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之116》